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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 第141节

  陶慧茹便站起身来,在临走之前,敲打了楚琳琅最后一句:“你的出身太低,以为钓个有本事的男人,就可以在这京城里乘风破浪,未免也太天真了!我若是你,还是乖乖识时务,早点离开京城的漩涡才好,这里的水太深了,溺死的王侯将相又何止千万?你啊,可千万别放着太平安稳的日子不过,为了个不会娶你的男人,一条路跑到黑!”
  说完,陶慧茹便冷笑起身走人了。
  当陶慧茹走后,一直神态镇定的楚琳琅立刻腾得站起身来。
  她记得司徒晟交代过,让她这些日子不要回京。所以她抬手唤了几个靠谱的小厮,让他们分别前往祭酒齐公府,还有三王府去打探消息。
  待过了两个时辰,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来了。
  去齐国国公府的小厮,先回来了。他带来的消息跟陶慧茹说得差不多,那日司徒晟被临时召入王宫中之后,不知为何,惹得龙颜大怒,当时人就被扣入牢中,谁也不许探视。
  齐老听到消息之后,试着入宫想要为司徒晟求情,可是却连陛下的面儿都没有见到。
  这小厮的话倒是印证了陶慧茹所言不假。伴君如伴虎,司徒晟果然触怒了龙颜,被押入了监狱。
  而去三王府打听的人,回来得略晚了些。他带回来的不是口信,而是陶雅姝亲笔所写的密密麻麻的书信。
  楚琳琅迫不及待地展开看。陶雅姝的信中倒是写了那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后几盆名贵的花正好在那几日陆续开了。
  太后看着花期正好,不忍辜负,便让几个皇子的妻女,还有宫里有头脸的妃嫔都到御花园里看看。
  陶雅姝当时跟着太子妃,六王妃他们去了。
  赏花赏得开心的时候,这些贵妇人有说有笑,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满身酒气,满肚肠肥,光着膀子的粗鄙男人,不知从何处脚步踉跄扑了出来。
  这一下,吓得宫妃们花容失色,纷纷逃散,偏偏太子妃走得慌了神,一下拐了脚,被那个男人扑倒在地。
  一旁的宫女和嬷嬷急急奔过去扯人,偏那胖男人却有恃无恐,满嘴酒气高声大喊:“我乃皇帝的儿子,睡你们就是给你们的脸了!你们这些娘们,居然敢躲我!看我不让我爹将你们的脑袋都切下来!”
  说着,那个油腻男人还在太子妃吓得花容失色的脸上狠狠啜了两口,直嚷嚷着宫里的女人香又嫩什么的。
  太子妃当时被他压在身下,又惊又吓,翻着白眼,都要昏过去了。
  那胖汉酒醉得厉害,嚷嚷的声音也大,直到这时,侍卫才姗姗而来,将他扶住,架着离开了御花园。
  可是太子妃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扑倒在地,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堂堂一国太子妃被个男子轻薄,可如何能善了?
  太子妃羞愤交加,哭着便要撞死在御花园的一角。这事儿闹得太大,连行宫里的太后都被惊动了。太子惊闻此事,也是急匆匆入宫。
  再后来的事情,陶雅姝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最后司徒晟被叫入了宫中,在御书房里挨了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就被押送入了牢中。
  陶雅姝将自己知道的都写在了信里,虽然讲述的仿佛都是别人的缠人官司。
  可那信纸上却是点点水痕,可见陶雅姝写信时,是一边啜泣一边下笔的。
  信的末尾只有这么一句“我心似明月,绝不照沟渠!”
  虽然那日参加赏花会的女子们都搞不清楚,为何宫里突然跑出了耍酒疯的男人。
  陶雅姝听了那男人醉酒之言,心里却一下就透亮了。
  原来……这个压着太子妃耍酒疯的猥琐男人,就是司徒晟为陛下寻来的那个三皇子,也是她陶雅姝名正言顺的夫君啊!
  这残酷的事实,简直将陶雅姝苟且偷生的残念都打得稀碎。
  所以,她写信告知好友,关于司徒晟的近况,却止不住心内的悲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思,便全在了信末最后一句上了。
  楚琳琅看完了陶雅姝的信之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那个谷有金!怎么在宫里喝得如此酩酊大醉?还如此折辱皇亲国戚?又是如何无人阻拦闯入御花园的?
  就算不明缘由,光是听着,都觉得这里充满了阴谋算计,全都朝着寻来这个谷有金的司徒晟而去。
  陛下显然也是恼了,不知那太子做了什么手脚,居然让陛下迁怒了司徒晟,将他捉入了监狱。
  楚琳琅再也没法在京郊的小院里安稳避世,她得回转城里,想法子去见太后,了解事态的来龙去脉。
  可是还没等她上车,隋七爷就拦住了她:“楚娘子,你忘了大人的话?这开弓没有回头的箭,箭还在天上飞着,你也要耐着性子再等等!”
  楚琳琅错愕看着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安定了下来。
  事已至此,她必须选择相信司徒晟。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平安归来,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安守此处,等着天上的乱箭落地之时。
  再说城中,陶慧茹一直命人打听着楚琳琅的动静。
  算算时间,她应该也是派人打听清消息了。接下来,便是楚氏阵脚大乱,救人的时候了。
  只要楚琳琅入京,她一早就求太子心腹陈放安排的人就会开始行动,将几封军图塞到楚琳琅的马车里,。
  然后城门守卫会以她盗卖军图为由,将她扣下来,押入大理寺监。
  到时候,自然有各色刑具在等着这女子,就看是她的嘴硬,还是刑具硬!
  一轮用刑之后,不愁她不交出那封书信。
  陶慧茹爱子心切,是绝不容自己的赞儿出了岔子。
  只要将信搞到手,而那个司徒晟又一朝失宠,锒铛入狱,那么她悬在头顶的刀刃便尽数解除,再无顾忌了!
  可是计划如此周详,却迟迟不见那楚氏入城。
  饶是一向沉稳的陶慧茹都等得有些心浮气躁,忍不住想要去找陈放,想问问他能不能就加派人手,直接闯了京郊的院子,将那楚氏拿住。
  第105章 画蛇添足
  可是陶慧茹去寻陈放的时候, 陈放却不在,据下人说是去了太子府。
  她想了想,干脆借着探视太子妃的名头, 拜访一下太子府。
  结果, 下人们引着她来到书房门口时,就看到陈放捂着青肿的脸, 从太子的书房出来。
  陶慧茹吓了一跳, 待入了书房后,便向太子施礼,同时小心问道:“殿下是遇到了什么难心的事情?这般生气?”
  太子抬头看着他的四姨母,满脸都是说不出的郁气。
  陶慧茹也猜不出太子为何生气。
  毕竟现在计划实施得很是顺利, 冒牌货顺利入宫, 司徒晟也因为受了这冒牌货的牵连而锒铛入狱。
  不管怎么样,帮着太子实施的心腹陈放, 都应该是有功之臣啊!
  可看刚才的样子, 太子很明显掌掴了陈放, 看着可不是普通的发火啊!
  太子这时也终于开口说话了:“四姨母,我怎么总觉得这事儿……有疏漏啊!”
  陶慧茹听得一愣,忙让太子说得详细些。
  原来谷有金大闹御花园的这次变故, 并非太子刻意安排。
  据太子后来了解, 那一直呆在宫中闲殿的“三皇子”喝了二两黄汤摸不着北, 便扯着一个给他送菜的宫女就往身下按。
  那宫女吓得花容失色,扯着裙便往外跑, 那谷有金便衣不遮体,脚步踉跄地往外追撵。
  宫外值守的侍卫们不知为何, 恰好不在, 就让他这么一路跑到了御花园, 这才冲撞了入宫的太子妃,还有宫妃们。
  等太子听到消息入宫时,看到太子妃哭得快要晕过去,自然勃然大怒,立意要闹个究竟。
  这几日,他一直迟迟不见父皇的动静,不知为何。是不是失而复得,爱子心切,是以父皇一直不肯将这流离失所的三太子展示人前?
  所以当时他还想:今天这一出闹剧,便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正好借着这次三皇子行为失当发难,引出这假货身上埋好的疑团。
  毕竟这假货虽然有物证,可无论是请高手仿制的手镯,还有襁褓的布料全都留有暗扣,只要起了头,便可接连串起。
  只是当初安排引导司徒晟找到这个假货的事情,太子都是一并交给心腹陈放去做的。
  之所以将司徒晟引往北地,也是希望他能离京城远些,行程耽误些时间,他们准备也更充分。
  太子本人虽然不曾看,当初却再三叮嘱这个假货的人选,一定要寻个跟父皇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也只有这样,东窗事发时,才能体现司徒晟用心的奸诈。假货越像,真相戳破之后,父皇的心里才会更恶心。
  所以在太子的心里,这陈放派人寻来的男子,应该是个跟父皇一样,身材高大相貌伟岸的男子。
  当那个醒酒的谷有金咕咚一声,满身油腻地跪在陛下与二位皇子的跟前时,太子一下被跪懵了。
  这……这他娘的就是陈放找来的赝品?
  狗东西是哪只眼睛看出来,这货色跟父皇像?
  也难怪父皇迟迟不肯对外公开寻到三皇子的消息了。就这么一口一个“爹”的油腻乡野男子,真是生生油花了人的眼睛!
  不过陛下倒是很有慈父的派头,这刚认下的三儿子闯了这么大的祸事,调戏了他的另一个儿媳妇,陛下还是态度温和地让谷有金慢慢解释,并且给太子介绍,说这是他失散多年的三弟。
  若是他有不足失礼之处,他这个当大哥的要多担待些。
  就算是假的,太子也被父皇的偏心眼给气着了。
  难道只要顶着老三的名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在他头上拉屎?
  事情已经安排周详,没有道理让太子妃也受这种腌臜气。
  当听闻陛下跟他解释,这是他失散了许久的三弟时,便开口提出质疑,表示想看看这个三弟的信物证明。
  那龙镯拿来时,太子身边带来的老太监如事先安排好的那样,颤颤巍巍地陈情,表示他之前是服侍先皇后的,分明记得这手镯当初是先皇后作为嫡母,赏赐给三皇子的。为了给孩子祈福,皇后赏出去手镯后,请工匠在龙眼处再加了个小小的“福”纹。
  就是不知,这个旧物手镯上有没有这点细节。
  当时陶皇后被人构陷,辩解已经来不及,自然也不及说出孩子戴的手镯玄机。
  所以这些细节,卷宗上可没记载。得是像老太监这样原太子府的老人才知。
  当然,当初呆在皇后姐姐身边的陶慧茹也知道这个细节,特意让太子在足以以假乱真的镯子上留下这个不会被人发现的破绽。
  皇帝听了,命人拿来手镯一看,那龙眼光滑,并无什么纹路。
  可是当陛下命人找来先皇后当年赏赐给其他皇子的旧物手镯时,这细细观瞧,其他如黄豆大的龙眼上还真都有个小小的福纹!
  就像太子原本预料的那般,陛下果然因为这个假造的镯子起了疑心,即刻又命专人去细细查寻这个谷有金的其他凭证。
  而这卷宗当时由司徒晟把持,若是有人刻意造假,司徒晟自然摆脱不得干系。
  待织造局的熟手老宫人来辨那襁褓布料,认出襁褓皮子的织造纹理并非先皇后那时内供的布料,这几十年间,内供的布料纹理早就发生了巨大变化。
  原本是铁证的贴身之物,全成了假造的。
  陛下半晌不语,问司徒晟,为何差事办成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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