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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你接咳咳……”徐娘子被噎的呛了嗓子眼。可当她和孟娘子看了竹简内容后,不羡慕了,果然是难题。对她们来说,接不接都一样,因为看不懂。
  此任务为:今有兽,六首四足,禽,四首二足,上有七十六首,下有四十六足,问,禽兽各几何?并以木或竹,制答题利器,能助孩童独自答题为胜。
  说实话,王葛前世的数学水平,已经退化到小学了,还不是优秀小学生的那种。鸡兔同笼类型的题,她手指、加脚趾、外加在地上画,肯定能算出来,这就是她强于孟、徐二人的地方。
  也正因为笨,王葛理解此题的方式,更接近孩童。她早有了主意,就是制器过程繁琐。
  她不知道的,当时桓真给虎头讲的鸡兔同笼题,和现在任务竹简上的兽禽题,按照原本的历史,百余年后,会记录在一本《孙子算经》中。
  东城门外的中轴大道上。
  王长豫返城,所率队伍跟寻常百姓一样排队等候。王恬、谢据从第二辆牛车下来,王恬使劲抻筋骨,总算能下车走走了。
  谢据:总算有机会透透气了,恬阿兄身上真臭啊。
  王恬见进城还得有两刻,迅速跑向不远处的货郎聚集区,扔下句:“大兄,我瞧瞧就回来。”
  王长豫看着二弟瘸腿还跑挺快,放心一笑。他这次去踱衣县,除了调度船肆的事,也为了特意见阿恬一面,谁知一见吓一跳,旧日那圆乎乎的小脸,饿的都塌了,一听有肉吃,眼珠带动整副眼眶激动的往外突。更别说因为嘴贱……嘴快,被老乡兵踢肿了腿。
  王长豫心疼二弟,辗转托人,给了王恬一个任务,作为亭吏往山阴县送公文。正巧谢据要回山阴县,谢奕托王长豫一同把二弟也送回来。
  王恬腿瘸,手臂有劲啊,左右拨拉,挤进围人最多的货郎前,货郎年纪不大,手里提着一个木器挂件,正烦躁的喊:“最低二百个钱,不买的就都散开,若非急需钱,我还不舍得卖哩!”
  第188章 182 精打细算
  王恬就是从山阴县长大的,知道这是城外货郎惯用的抬价方法,他伸手:“给我瞧瞧值不值。”
  小货郎可不担心有人抢了货跑,只嘱咐声“别弄脏了”,就把木挂件递给王恬。
  这是个上、下坠连的雕刻木器,俩木坯均只有铜钱大小。上刻雨路行人,行人以手挡额奔跑,地面溅起无数坑点,明显看出在躲雨,整副画面无雨;下刻农夫收获谷物……
  一个中年郎君朝王恬伸出大掌,头冲小货郎喊道:“此物我买了。还有好物吗?啧啧啧,别藏,全拿出来!”
  王恬回去管大兄要钱来不及了,把挂件给中年郎君,出来人群,听到小货郎唤那郎君为冯货郎,显然二人相识。
  王恬左脚尖点地、右脚跳腾的回到车队。“谢阿弟,猜我刚才看到啥稀罕事了?货郎卖货给货郎。”
  “然后哩?”
  “然后我没钱,就回来了。考你个问题,为何货郎卖货给货郎?”
  “一个圈地坐贾,一个进货后走街行商。虽都是货郎,却有商、贾区别。”
  王恬重又跳下牛车,瘸着过来长兄跟前:“阿母生我的时候,是不是碰着肚子了?”
  王长豫……
  “不然为何大兄聪明,桓阿兄、温阿兄都聪明、连虎子也聪明,为何就我笨?”
  “你可不笨。”
  “真的?”
  “嗯。记住,凡想说话、尤其觉得不说就憋闷的不畅快时,喘五次气息,觉得仍想说,再隔五次呼吸。旁人就觉得你跟他们一样聪明了,甚至比他们还聪明。”
  “如此简单?”
  “如此简单。”
  “那……”
  “嘘。”王长豫手指竖在王恬嘴巴前,示意二弟克制。
  王恬跟随长兄胸膛起伏的节奏而起伏,五次呼吸过去了,又五次呼吸过去。
  王长豫赞许的拍他肩头:“今次你没顶嘴,看来我刚才的话,你听进去了。这就是长进啊。”
  王恬稀里胡涂的回到后车。
  谢据问:“恬阿兄,你知道林木苑吗?”
  王恬胸膛夸张的起伏,直呆呆盯着谢据,数着:一、二、三……
  谢据跳车。
  队伍缓缓向前,终于进城。
  林木苑。
  王葛把兽禽题的答案解出来了:八兽、七禽。
  开始雕刻木器,形制类似于“算板”。
  外边框,横长十八寸,竖长为一尺,竖长的中间位置,加设横梁。横梁的棱厚,只有竖边框厚度的一半。
  算板内部,立杆二十根,全为四棱形,每根间距八分有余(2厘米)。
  十根立杆上楔“六首四足兽”;另十根楔“四首二足禽”。
  一兽挨一禽,一禽挨一兽,以此方式反复,将二十根立杆楔满。
  外框与的棱厚均为二分距有余(6毫米),横梁减半。立杆不可太细,整二分距宽即可,太细了,孩童拨弄时易断。立杆的厚度为一分半有余(4毫米),和横梁重迭一部分厚度。
  立杆是横梁的龙骨,横梁是立杆的脊骨。
  相对来说,算板好刻。确定尺寸标准后,除了留出顶端横框,其余以整木雕刻。待楔好十兽、十禽,再拼接顶框,形成一个完整算板。
  贾舍村。
  王三郎在杂物屋倒腾粮袋。原本每袋里头正好一斗谷粮,非贾舍村如此,去乡里卖粮、买粮,粮肆也这样盛粮。
  他是刚刚想出的妙招,把粮倒进木斗里,抓出一把,将上层粮粒拨拉拨拉,根本瞧不出少了粮。抓两把就不行了,一把半呢?再放回十粒、再放回五粒……
  可以了。每斗麦,抓一小把、再取十几粒,打眼一瞧,斗里不见少。
  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不能怕麻烦。他累的满身汗,为防出错、被佃农揪着把柄,他把每袋麦都倒进木斗里,确定少一把粮后没问题,再重新倒入粮袋。
  嗯?若是再往里头搀十几粒麸皮呢?不就又能省出十几粒粮?
  王三郎累坏了,一边歇口气,一边骂王竹:该死的竖子,正是用劳力的时候,不知道窜哪去了。真是不成器,早知竖子蠢,真该留下阿蓬!
  下午未初。
  王葛捋着喉咙,把噎在这块的麦饼捋下去,再咽口水,好了,过会儿水在胃里把饼一泡,她就不饿了。
  算板已经刻好,开始雕“六首四足兽”。
  解题要求,是让制能引发孩童兴趣的算术器物,那就绝不能按字面意思雕,无论啥兽、啥禽,若干脑袋和足都会变得很吓人。
  再者,“六首四足”肯定得是一整块模板。
  六首区域,全部为正方形小块,上、下排列,每行两个。六个正方形小块最外侧的顶端,都要倾斜雕琢很小的“牛犄角”。共六个角。以“角”寓意为兽就可以了,切勿雕琢五官兽脸。
  六个正方小块的横截面不能空白,分别刻字。刻二十四节气中春季的“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春季寓意“万物生长”,用此寓意冲淡孩童对“六首兽”的恐惧和排斥心理。
  模板下方的四足区域,全部为长方形。四个长方形最外侧的下端,均要倾斜雕琢很小的“牛蹄”。共四个蹄。
  四个长方小块的横截面分别刻“东、南、西、北”,寓意“牛耕四方”。
  自“六首”至“四足”,整块模板的中间凿竖槽,宽度要能搁进立杆(不要太紧)、包容立杆厚度一半,跟横梁略存间隙。
  由于“六首”、“四足”为一个整体,推“四足”也相当于推“六首”,那模板的长度就要保证,无论将“四足”拉到木盘最底下的横框位置,还是将“六首”推至立杆的顶(还未安最上面的横框),“四足”始终在横梁下方。
  同样,“六首”始终在横梁上方。
  凿好竖槽后,再在兽模板顶端、底端余出的地方(指正方木块至顶端有余出、长方木块至底端有余出),各凿槽眼,共四个。然后切两个“凵”形小木块,削榫头。四个榫头和四个槽眼对准,大小合适后,就剩第一个兽模板的最后步骤了。
  模板竖卡在立杆上,跟两个“凵”形小木块上、下拼扣,直到摁不动为止。中间留出的缝,正好能让兽模板在立柱上推拉,因立柱是四方棱,兽模板绝不会打转、翻个。
  第一个兽模板不熟练,耗时确实久,王葛龇牙咧嘴的活动一下腰背,开始做第二个。把所有兽模板都制作完,再制禽模板。
  下午申正时刻。
  苇亭。
  王翁老两口推着独轮车归家,阿艾坐在上头,喜的快笑岔气了。老两口原本没觉得有啥好笑,但是见孙女这么欢喜,也跟着合不拢嘴。
  苇亭新买了五辆独轮车,亭户家中有五十五年纪以上的老人,就能得一辆。这算是添置的大件了,王家人能不高兴么。
  “大父?大母……阿艾、是阿艾吗?”王竹终于看到熟悉的家人背影,拔开腿追撵,离近了,离近了!
  唤到“大母”时,他下颌已经抖的剧烈,眼泪、鼻涕拱着往外流。
  第189章 183 阴影
  主屋里,王竹进来后跪地,看着大父母,他们的白头发又多了,皱纹也是。原来变老,这么快?
  他抹着眼泪,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全喊出来,既然认错,就得彻彻底底!不能再狡辩。
  “孙儿以前胡涂,不孝敬大父母,不跟兄弟姊妹和睦,还尽防着你们。葛从姊骂我骂我的对,当日鼠若能开口,被撵出去的就不是我阿母、是我、该被撵的人是我!大父,大母,那只鼠是我逮的,不是我阿母,浸了油的麻线也是我拴在鼠尾上的,呜……不是我阿母。”
  “那天早上,在灶屋里,我阿母让我全当自己嘴被缝上了,嘱咐我啥都别说,啥都听她说。我先对阿母不孝,再和阿母一起骗长辈,我更不孝!”
  “鳏翁跟孙儿说了,说孙儿只要真心认错,大父母一定还疼孙儿。大父母,伯父、二叔,是不是?我还是你们孙儿、是你们侄儿吧、是吧呜……”
  “我认错、知错,我真的已经改了。以后就算大父母还不愿理我,我也每月来看你们一次。呜,我说完了,我这就回去了。”
  “竖子呦!”贾妪把王竹揪过来,又气又心疼,扇他背上一下。这一扇,气没了,更心疼。孙儿身上瘦的都没肉了!分户的时候不是这样啊,这才过了多久?
  王翁手在膝头一拍:“唉,知道大父当时为啥把你送临水亭吏那吗?我若真不管你、真恶你,直接把你分户,岂不断的更干净?”
  王竹站过来,使劲点头:“翁也是这样跟孙儿说的。”
  王大郎:“阿竹过来。”
  “伯父。”
  “我早听你二叔说了,说你改好了。其实你大父母和我们,一直在等你来。”
  “唔!嗯!”王二郎附和,是这样的。
  王禾几个小辈都老老实实在院里等着,没一个扒门缝偷听。等到王二郎叫了,五个孩子都进来。
  王二郎则快步离开。
  王翁:“贾太公去世了,过会儿借来亭里的牛车,咱们一道回去。从现在起,谁也不准打闹、嬉笑。”老人家说到这,嗓子发哽。
  贾舍村进野山的两条道,都是当年贾太公带族人开辟的。村西、村北的两口水井,也是贾太公雇井匠挖的。每逢寒冬,谁家日子过不下去了,贾太公是真施寒衣、施口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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