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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第386节

  “臣所能做的,无非是请陛下及后继之君意识到这点,减轻民间对天灾,星相,谶纬的狂热追捧,以免伤及己身。”
  刘彻眉宇微蹙:“洪范八政云,祀乃国之根本,不可轻去。”
  洪范八政,出自尚书,也就是后世科考四书五经中的五经之一,这是本总结虞夏商周上古时代治理国家事务的汇编,由于那时载体匮乏,书写与语言逻辑与现在大不相同,所以其内容晦涩至极,但其内容也的确有很多可取之处。
  就像洪范八政提到了国家治理,离不开食,货,祀,司空,司徒,司寇,宾,师这八个方面。
  有意思的是,这八政中,‘食’为首位。
  也就是说,古人在周朝,乃至更早的时期,就已经认识到了吃饱饭的重要性,想用‘民以食为天’这句话震惊一下帝王什么的,也就小说里有了。
  而祀,也就是祭祀,它有着增强家族、地区,以及国家凝聚力的保证,就像个体会祭拜家中的祖先,一个地区的人会拜同一个神明,国家是战争出师前的祭祀祈福与战胜归来时的回祭天等等,同样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毕竟意识领域虽然看着虚幻,好像没那么重要,但关键时刻就是颇为致命,即便不提王莽怎么篡位,后世老大哥的解体,除了自身腐败的因素,极大因素也是源于西方不间断的洗脑,事实上,老大哥在解体前的福利,放在2000年仍旧吊打国内。
  总之,意识形态领域上,国家还是不能放松占领,而在这点,韩盈也早有准备。
  “陛下可选备庙祝,以‘神迹’取信百姓。”
  “咦?”
  闻言,刘彻挑了挑眉,他瞬间想到了之前韩盈拆穿那些方士伎俩的过程,原本因愁绪拢在一起的眉宇也松开了。
  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仙神到底有没有不好说,但目前韩盈和她手下的那些医者对这些行骗的手段倒是一清一楚,而且现在还在钻研万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新的发现可以用来制造‘神迹’,供庙祝以愚世人。
  这些神迹是假的,方法掌握在官方手里,只要控制得当,庙祝就会成为皇家的喉舌,不说完全控制天下百姓的思想,总能和那些儒生分庭抗礼,把谶纬的解释权抢回来一部分。
  “这主意不错。
  刘彻面容舒展开来,制衡本就是帝王该做的事情,他颔首应道:
  “你可有意去办?
  “臣对方士着实有些不喜。
  虽然后世很多人调侃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那更多在科学的基础上,稍微有些迷信行为来安抚自己,和这种拿着科学研究出来的结论去骗人完全是两回事,韩盈自己实在是做不出来不说,这终究是骗术。
  骗术就有着被拆穿的风险,就如同在被怀疑拥有核武时,最好真的拥有一样,没有的时候,只能被动挨打,倘若女官没有真正的‘神术’来保护自己,那等矛盾激烈的时候,下场可不会好到哪里去。
  别忘了,无雨时鞭打龙王可是华夏百姓的传统艺能!
  韩盈皱着眉,拒绝道:
  “再者,臣与官署内医师皆为嘴笨拙舌之徒,如何做得了此事?还请陛下恕罪,另寻信重之人掌管为好。
  刘彻也没生气。
  办法都已经想好了,造假的技术也都有,就是缺个合适的人而已,韩盈不想接手就不接,正好他再挑个合适的心腹,好长久地负责此事。
  说起来,这个‘心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行,嗯……
  “罢了,朕会选取合适之人,到时候你将那些造假之术教于他即可。
  “是。
  韩盈应了下来,又道:“陛下,既然要官命庙祝,那是否要造些神迹于您和皇嗣身上?
  之前的巫咒还是在民间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仅长安城内就突然多了不少异人,甚至还有更加诡谲的谣言和犯罪案件,的确需要点‘神迹’稳定民心,刘彻同意道:
  “不麻烦的话,你做就是。
  韩盈拱手:“那臣就在皇子的寿宴上‘请’一位方士前来,为皇子祈福。
  “可。
  用‘宗教’势力抵御儒家谶纬效果究竟如何,韩盈也不知道,毕竟现在的情况与真实历史相比,已经大不相同了,但不管怎么说,做总比不做更强一些,毕竟刘据这个太子吧……
  他纯粹的儒家信徒啊!
  接下来这几十年里,她要是能影响得动还好,影响不动,又让他登了位,那被皇帝力挺的儒士,就算在刘据在位时不清算,等到了下下任皇帝登基,整个国家又不可避免地开始走下坡路,社会矛盾凸显,利益分配粥少僧多的时候,必然会把矛头对准处于弱势的女官。
  而那时,女官还能有搏一搏的机会。
  皇帝愿意支持女官,那就能用庙祝对抗儒士,不愿意支持,那庙祝神乎其神的骗术和儒家解释天灾的谶纬,也没有多大的不同嘛。
  挖了个大坑的韩盈心情很是不错,只是世间仿佛有什么好坏均衡定理似的,这边得了好,那边便出了问题,之前韩盈写信,请宛安县几位老医过来的事情收到了回信,是有愿意来的,但由于年岁过高,不敢冬日动身,所以特地送信过来,请春日天暖时再动身。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人体弱,懂医又能活这么久的人比大熊猫还要少,真有个三长两短那直接找不到有说服力的人了,还是得以保证生命为主,时间再多一些也没什么,反正也就是多等三四个月而已。
  将此事应下,写信并用官邮送出,韩盈这才有心情看起来顾迟的文章。
  第415章 寻找‘伯乐’
  天赋就像是放入囊袋里的锥子,稍微一提,它便会刺破囊袋显露出来,努力于它而言,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必需品之一。
  顾迟便是如此。
  如果说之前的文章还局限了他的发挥,那这篇半命题的颂圣赋,便将他在文学上的天赋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文章无奇词僻字,言辞朴实,其情真挚,直抵人心,甚至潜移默化地输出了他的价值观——文中直接将尧舜与皇帝相比,暗指皇帝德行功绩更胜前者。
  韩盈终究是现代人,对于她而言,尧舜禹只是人类历史的一部分,不是儒家说推崇道德至高无上的‘圣人君主’,拿他们给汉武帝抬咖也没什么问题,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么写,彩虹屁便吹得太过,有佞幸之嫌。
  而她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把握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倘若顾迟吹得过头,韩盈第一时间就能看出来,但顾迟颇有心机,他没有直白地吹捧,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古今生产力水平上。
  以尧舜禹时期织布不发达,王也要穿葛衣而不是绸缎,饮食吃的菜,现在已经被人弃之不食,并列举了如今更加丰盛的食物和平民更加优渥的居住环境来悄然对比,并在末尾补充,若非有天子妥善的治理,如今百姓哪能有这样安稳的享受来隐形吹捧皇帝,实为巧妙。
  只不过,她的口味和大众之间可能还是会有点壁垒,为了防止自己判断出错,韩盈又让燕武,手下女官都看了看,确定的确不错之后,才开始运作。
  这的确需要运作一番才行。
  毕竟顾迟文章写虽好,但还没有到力压群文的地步,更多不过是靠题材新颖和情感取得了不错的评价,倘若有身份的加持,或许能被评价为上篇佳作,但没有身份,那它的评价就是个玄学问题,全看有没有伯乐欣赏了。
  马说之中,关于伯乐与千里马的论述,让后世无数人争论两者到底是谁为先,几乎能和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成为千古难题,但从韩盈来看,世人显然忽视了一个前提条件,这‘千里马’,到底是已经有了全才,还是处于幼生期呢?
  倘若是前者,那有没有伯乐都不重要,因为大把的人都是‘伯乐’,能看出这是千里马,可惜更多情况下,‘千里马’还没有积累完全部的本领,如初生的树苗,稚嫩又脆弱,扛不起风雨,必须经历一番学习锻炼才能提升,可达到世人轻易辨识的地步,而在此之前,他们则非常需要能看出自身潜力的‘伯乐’,为他们提供成长的平台。顾迟的情况,不能简单代入到千里马和伯乐当中,但作为幼生期的千里马,他需要名望,水平足够的伯乐欣赏,这样才能让众人意识这篇文章和他的价值。
  只是这个伯乐由谁来担任,还需要认真想一想才行。
  女医内部担任,那就有些自导自演的嫌疑,而外部,嗯……
  正常情况下来说,韩盈至长安也就是半年多的时间,中间还有好几个月不在城内,去了趟边郡,再加上那么多事务,能认清楚同阶层的官吏和邻居都挺不容易的,想再扩大交际圈极为艰难,除非有哪位她适合去的人大婚,又或者丧亲,她过去庆贺/哀悼,顺带着扩大一下交际圈,否则很难寻找工作范围外的人脉。
  这也是没法的事情,毕竟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她工作又忙,大家伙也没有更好的通信设备,全靠腿传信,想认识新人交个朋友难度噌噌噌往上涨,若是换其他人,必然会被此事难道,怎么都得寻觅一两个月,请人牵线搭桥,再筛一筛对方品性是否合适,才能将此事办成。
  费的功夫,搭的人情瞬间海了去了。
  不过,从医学起家,直接由韩盈管控的京医院,再次为她节省了无数的麻烦。
  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生病的时候,当京医院开始提供良好的医疗服务时,这些生病的人,便会自然而然地有了看病需求,甚至随着韩盈开始在未央宫各官署中固定给列卿请‘平安脉’后,中层的官吏也开始迅速跟进。
  不能上门,那可以自己去,一个月没时间,可以延长至三个月,总之,身体健康要提前预防啊。
  于是,京医院的医师,不分职业,甚至不分身份高低贵贱的,面向整个长安城内大部分人,并与一些常来的人有着更加清楚地了解,相处久了,不仅能大致知晓他们的家庭情况,甚至能得知对方的政治倾向,乃至更多的家庭隐秘。
  家庭隐秘这些,韩盈自然不会探听,更不会逼迫医师说给她听,但让她们想一想自己看过的病人中,哪个于文坛上有名望,对女官存在也表示认可的肯定没问题,没费多大劲,韩盈就获得了一份名单,稍作筛选,她便选中了比较合适的三个人。
  只能说,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信息永远有着极高的价值,而掌握信息的人,能省下太多的精力与麻烦。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了,在对方到来后,韩羽出马,试探一下口风,如果松口,那便进行些利益交换,看看能不能谈拢,不行的话,那就立刻打住这个话题,不再继续谈论。其实这种找多个人试探询问的行为,功利心有些太强,很容易让拒绝的文坛大佬们不喜,毕竟文人嘛,总有些许清高和不惧强权的傲骨,指不定回头弄清楚怎么回事,逆反心理一上来,直接就要开喷。
  韩盈倒不介意打擂台,但前期还是别引发那么多争议为妙,毕竟部分人知晓底细的摇旗呐喊,和所有人都知道的摇旗呐喊,终究还是两回事。
  好在韩羽运气不错,她也是巧了,这位大儒尊称‘明公’,就是当初站出来为顾琬说话的那位,在知道这是顾琬那被关在家中十多年的‘残废’哥哥顾迟时所写后,少有地瞪大了眼睛,甚为惋惜。
  面对年轻有才华的后辈,明公还是颇为惜才的,只是惜才之余,任职太学的他也不会像个傻子似的,任人糊弄。
  顾迟隐疾明显不适为官,他们家若想东山再起,更多还是要依靠顾琬,很明显,写这篇文章的顾迟也已经随着家族的利益倒向了女官,培养他,受益者是谁显而易见。
  只是有些东西,也不能因为受益者不是己方而不去做,毕竟女官们又不是什么大恶之徒,比起来更加特立独行的女官,儒生内部的分歧才更严重,毕竟异端比异教徒更该死,比起来内部的争执,女官对过往纲常影响,也已经从嫁娶上进行稳定的区分,两方既然能求同存异,那也不是不可以拉一把自己欣赏的后辈嘛。
  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明公愉快地拿走了这篇文章,并将其带到了太学。
  太学,长安最顶尖的官方学府,能过来上学的,都是功勋子弟,父兄地位,职位显赫,只是由于涉及时间还不长,正式学员人数并不多。
  但正式学员不多,不代表非正式的旁听生少,即便不提这是官方最高学府,师资力量的雄厚,仅仅是这些正式学员的身份,就足够他们趋之若鹜了。
  当然,也是因为如此,即便旁听生不像正式生那样有补贴,只要自己交得起学费,又承担起上学的花销,那名义上可以无限扩招旁听生的名额,也被太学牢牢限制,控制在和正式生差不多的规模上。
  这就使得被招进来的旁听生,基本上都是天资聪颖之辈,含金量同样极高,而且家资也不会太差,甚至就算差些,也会有人愿意资助。
  故此,明公自然能用些更为简便的授课方式。
  拿着一叠抄写过的纸张明公让助教将这些分发下去见每位学生面前都有了文章后他轻咳一声道:
  “吾近日得一篇赋文 与过往大不相同虽有瑕疵可角度新颖略有几分拙朴古意便带你们同赏此文 先一观吧。”
  起步没多少年的太学虽说有固定的课本但每个博士想教的内容并不会按照具体的课程来讲些自己的经验与感悟根据学生的提问答疑
  发散都是常有的事情今日想讲一篇文虽和过往不太一样却也在众学生的理解范围内大家摊开纸张一边观看一边齐声应道:
  “诺。”
  应完自然要先看文章内容众太学生垂头细读有学识浅薄不擅奇词僻字的太学生对这种‘简单’的赋文自然喜欢但因其描写的内容非城池宫殿皇家游猎而是一群普通百姓那起来的好感便迅速降了下去直至通读完之后才意识到作者的意图随即拊掌而笑起来。
  这样的颂圣文 送到陛下面前是有很大可能讨其欢心的!
  而学识渊博的太学生对这么平白的赋文 着实有些不解优在何处可从头往下读下去便发觉角度是真的新颖相较于往常所描写的宫殿城池与天子狩猎而言也的确更有情感只是对于这样的写法各人看法也不同有觉着好的已经跃跃欲试也有觉着不过是哗众取宠谄媚于上而已。
  上百个人看到它有各种态度不足为奇因师长命他们畅所欲言读出声来的前后左右讨论的极多只不过坐在后排的顾木看完这篇没有署名的颂文 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发凉。
  这风格这写法实在是太熟悉了!
  更让人惊恐的是身边有人突然疑惑地开口:
  “咦?我怎么觉着这赋文写法有些似曾相识?从哪里见过来着……”
  不没有见过!
  顾木脸色克制不住地苍白起来。
  才刚开始念它就有人觉得似曾相识等一会博士开讲逐字解析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意识到?或者是这赋文传到当年欣赏他的博士手中那……
  他当年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被人猜出来?
  或者顾迟会直接说出来此事?
  可恨啊他怎么还没有死!
  被诅咒的顾迟猛地打了个喷嚏他下意识紧了紧衣服摸着新裘袍上柔软光滑的兽毛心情越发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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