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不怕。”
  楚凌沉喘息着,吻她的眼睛。
  他轻轻扣住了她的手,吞下她所有的狼狈,然后红着眼睛向她倾诉:“我一直……很想你……”
  雪原分别时,她从未给过真正的告别。
  他起初只是觉得心中愤恨,气她不告而别,恨她没有分毫犹豫就选择舍弃他。
  无法下床的日子里,他每日想的是等她回来要如何泄愤,他要用最严酷的刑罚,惩罚她不遵军令,临阵叛弃主君。
  可时间一天天过,她依然不知生死下落不明,愤恨便渐渐变成了担忧。
  担忧只有一点点,就像最小的虫蚁啃食心脏,每日每夜每个时辰,在他心上啃出愈来愈大的空洞,而后恐惧便像野风长驱直入。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样的空洞下滋生的恐惧叫做思念。
  他一日日差人寻找,一日日承受失望,在夜深人静时,麻木地看着自己心上的断壁残垣露出皮下枯骨,却还觉得割裂的畅快,只因为还有知觉,便还有希望。
  而如今恐惧才铺天盖地而来。
  他不知还有什么能做的,还有什么能给予她或是能索取的。
  他只是紧紧拥抱着她,啃咬着她的唇,咽下她所有的哽咽与无措。
  思念给她,愤恨也给她,恐惧也给她,爱意也给她,倾他所有向她诉说。
  很用力,很用力地告诉她。
  他很想她。
  即便她哭也不停下。
  “楚……楚凌沉……”
  颜鸢说不出话。
  她被楚凌沉按着搂到怀里,反复揉搓着头发,一遍遍地,听着他喑哑着嗓音在耳边来回叫着宁白和颜鸢。
  他好像有点委屈。
  颜鸢在浑浑噩噩中胡思乱想。
  可他凭什么委屈啊?
  颜鸢心中有火,出口却是破碎的声息,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
  颜鸢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梦见过雪原了,今日也不知道为何又梦见了雪原中的那一叶木筏,她拖着木筏走了很久很远,手心被麻绳勒出了一道伤痕,殷红的血顺着麻绳慢慢浸润往下。
  颜鸢在梦中松开了手,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可是为什么不疼呢?
  掌心明明横亘着血红色的伤口,她微微握了握拳头,依然感觉不出疼痛,反而觉得……温热柔滑……还痒痒的。
  怎么会这样?
  不会是回光返照带来的错觉吧?
  颜鸢在困惑中渐渐转醒,只觉得身上冷热交替说不出的怪异。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她看见了一双幽深的眼睛,正安静地专注地看着她。
  彼时恰逢日落西山。
  橙黄色的夕阳落在窗棂上,微风徐来,空气中飞尘漫走。
  床榻上,颜鸢被楚凌沉囚在怀里,一半相拥一半承着风。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冷热交替了。
  “……”
  但这并非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颜鸢呆呆看着楚凌沉,忽然间耳畔响起一声突兀的嗡鸣,紧接着那些凌乱的纠缠的记忆就闯进了脑海里,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冲到了头顶。
  “……”
  “……”
  “……”
  颜鸢在楚凌沉讶异的目光下,扯过被子盖住了头顶。
  毁灭吧这个世界。
  被褥之下的颜鸢面瘫着脸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见了被褥外面响起楚凌沉压抑的低笑声。
  “宁白。”
  “……”
  “颜鸢?”
  “……”
  “皇后娘娘?”
  “……”
  楚凌沉隔着被褥拥抱着她,而后一点一点把她又挖了出来。
  颜鸢做好了被他嘲讽的准备。
  但他没有。
  他只是揉乱她的头发,笑着亲了亲她的眼睫,然后抱住她低道:“不看你。”
  颜鸢:“……”
  颜鸢:“……嗯。”
  她现在确实需要好好冷静冷静。
  颜鸢试图想点别的,好冲淡眼下的窘迫与旖旎。
  比如白日里大殿上的对峙。
  比如楚惊御与郁行知。
  颜鸢逼自己静下心思慢慢整理,她现下……脑子转动得也有些慢,但散漫思考之下,还真找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过的怪诞之处。
  她在楚凌沉的胸口出声:“……楚凌沉。”
  楚凌沉低声应:“嗯?”
  颜鸢问他:“楚惊御和郁行知,有交情吗?”
  楚凌沉的呼吸顿了顿,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明面上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无奈,还微微透着不满,于是他低下头咬了一口她的耳朵。
  颜鸢的思路已经渐渐清晰:“但他们合作猎到了朱明雁。”
  楚凌沉疑惑道:“那又如何?”
  颜鸢抬起头看着楚凌沉:“草原上猎雁,助攻是没有机会射中猎物的。”
  颜鸢道:“猎雁的人若是多了,大雁仓皇乱飞,便会行迹不定且越飞越高,十分难猎,所以一般是主猎策马而追,助攻用箭逼大雁保持方向,待到大雁越飞越慢便是时机成熟,胜负只在主猎一箭。”
  颜鸢道:“可楚惊御他是会给人当助攻的人吗?”
  楚惊御那样的人从来都是活得像个螃蟹,就算朱明雁是郁行知自己猎到的,他只怕也干得出明抢的事情来。这样的人怎会心甘情愿给郁行知当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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