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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_分卷阅读_15

  “二弟这话说得实在蹊跷。”齐峻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吃了一惊,但齐嶂一开口,他反而镇定了——什么仙山,什么仙人指路,分明就是装神弄鬼,等着在这儿给他挖陷阱呢!
  “我且不知我何处失言,倒要烦二弟替我请罪?父皇这里才问,二弟就急着把罪名扣到我头上了?二弟对我这个兄长,还真是关切呢。”
  敬安帝一肚子的火气,被齐峻这样一说又有几分疑惑。两个儿子彼此间有些矛盾他自是知道的,故而一时之间不知是信还是不信。然而仙山明明看见了却又消失却是事实,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厉声道:“快将国师救醒!”转眼看见知白默然地站在一边,猛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位仙师,便强压火气道:“秀明仙师看,这是怎么回事?”
  知白目光在真明子身上打了个转,又转眼过去看了看齐嶂,沉吟不语。
  齐峻的心陡然提到了喉咙口——知白曾说过齐嶂才是身有龙气的那一个,若依他的说法,将来这大位必然是齐嶂的,如果这时候他倒戈齐嶂,那么……
  真明子就在这时候悠悠醒转,咳嗽一声,又吐了一口血出来。敬安帝立时顾不上知白,快步走了过去:“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真明子苦笑一下,目光若有若无地向齐峻看了一眼,勉强挣扎着要站起身来:“陛下万勿着急。得见仙山,便是陛下与仙山有缘,虽然——不过是一挫折耳。贫道愿为陛下去海上寻觅仙山!”
  “去海上寻觅?”敬安帝皱起眉头,“朕不能亲临仙山,便是觅着又有何用?”
  “陛下有所不知。”真明子抹去嘴角血渍,侃侃而谈,“这仙山之上种有灵芝瑶草,有一种名为不死草,食之可得长生。陛下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自不可随意弃了臣民出外求仙,贫道愿为陛下去海上求这不死之草,让陛下长生不老。”
  敬安帝怦然心动。做皇帝的,权势尊荣已达极致,所求的无非便是长命百岁。如今仙山已在眼前却又无路可通,他心中的懊恼愤怒实在已达顶点,若不是齐峻是一国储君,说不定方才就要叫人将他拖了下去斩首泄愤。此刻听真明子所说,这长生竟还有一线机会,不由得追问道:“仙山近在咫尺,朕都不能登上,莫不是福缘浅薄之故?若是如此,这海上寻觅岂不更是虚无缥缈?”
  真明子摇头道:“陛下此次未能登上仙山,依贫道看,并非陛下福缘不够,而是——事出有因,也算陛下的一劫。天意究竟何如,贫道虽修道多年,也不能完全参透,只是愿为陛下出海寻觅,若陛下真有福缘,贫道定能携仙草而归。”
  敬安帝思索片刻,终于道:“这海上仙山缥缈难及,国师——怕是需一条大船罢……”这意思,便是已同意了。
  真明子立掌道:“无量寿佛,仙山虽缥缈,有缘人可到。贫道确需一条大船,须装载童男童女各一百人,另干粮清水等,才好出海。”
  他虽说是一条大船,但光童男童女就要二百人,加上随行的侍卫、仆役、水手,还有各样器物食水,别说一条大船了,就是以敬安帝坐驾的规格,至少也得三五条船才装得下。敬安帝也不由得有些沉吟:“童男童女何用?”
  “童男童女乃清净之身,正与仙山清净之气相合。”真明子不慌不忙,显然是胸有成竹,“有道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大有利于觅到仙山。”
  “胡言乱语!”齐峻终于忍不住了,“两百童男童女,这是多少户人家要骨肉分离?国师口口声声说寻觅仙山,若是寻不到,国师想来也不会回来了,那些童男童女呢?他们的父母亲人呢?国师平日悲天悯人,怎的这时竟不恤人情了?”
  真明子一脸的慈和:“殿下此言差矣。得见仙山,这些童男童女皆是借了陛下的福缘,乃是有些修道之人穷尽一生都难得之事,非有福者不得为之。殿下却只看到了骨肉分离,也难怪今日——”后头的话,他谨慎地收住了,但在场之人已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因齐峻不敬神仙,眼里只看到求仙的害处,才导致今日仙山出现又消失,令敬安帝失之交臂。
  敬安帝面色铁青。齐峻说百姓骨肉分离,岂不是置他这个天子于不义之地?何况他话里分明是说真明子根本寻不到仙山,岂不是说他这个皇帝并无长生的缘分?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斥责齐峻,只冷着脸向真明子道:“既是如此,待回京之后——”
  “陛下。”知白却在这时候开了口,顿时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敬安帝更是有几分急切地道:“秀明仙师有何高见?”虽然仙山是他亲眼所见,但真明子说出海求仙,听起来总有些虚无,他心中也实在是没有底气,若是知白也说求仙有望,那他就踏实多了。
  知白轻轻咳嗽了一声:“方才依道童所说,那仙山应是方丈洲了?”
  两名道童看着他,神色中颇有些警惕。敬安帝微微皱眉:“仙师可是有什么异议?”
  “不。”知白笑了一笑:“海中确有十洲,方丈洲乃其中之一,也确如道童方才所述,是群龙所聚,有仙人种芝草。”
  “这么说——”敬安帝目光一厉,“朕果然是与仙山失之交臂了?”阴沉的眼神便向齐峻瞥了过去。
  齐峻心中顿然一冷。知白此时倒戈,那他便只能一败涂地了。即使真明子寻不到仙山,这罪名也必是落在他头上。他还未及想完,知白已经含笑道:“贫道有一事不明,还得请教国师,方才国师说这方丈洲上有不死之草?但据贫道所知,不死草生于祖洲,叶似菰苗而丛生,一株可活一人。祖洲虽也在东海之中,但地方才五百里,与方丈洲所差甚远,亦无仙人聚于上种植。国师方才所言,贫道实在听不明白啊。”
  真明子的脸上不由得就有几分尴尬。不死草确是生于祖洲,但方才那雾中仙山显然有人物走动,又有龙形生物飞掠,实是称为方丈洲更为确切。他为了勾起敬安帝的兴趣,便随口说出了不死草,没想到却被知白当场说破,只得强辩道:“不死草确是生在祖洲,但方丈洲焉知无有?且方才陛下所见虽是方丈洲,但祖洲亦在东海之中,焉知陛下的仙缘应在哪一处仙山上呢?”
  知白微微一哂。转向敬安帝:“古书所载,海中有大贝,名为‘蜃’,蜃善吐气幻化,能为山水,能为楼阁,亦能为人物。此物常浮出水面吐气,远望便如真山水一般,所谓海市蜃楼,即是此物。”
  齐峻在一旁听到此刻,心里才陡然放松了下来,不管方才知白的沉默是打着什么主意,但他现在说的这些话,等于是在暗示敬安帝,真明子方才是在骗人!
  敬安帝听得惊疑不定,不由得也将目光投向了真明子。齐嶂在旁笑道:“秀明仙师这番话,真是闻所未闻。若是照仙师这般说,方才那竟不是海上仙山了?”
  知白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一笑:“贫道只是未曾听说,祖洲不死草会生于方丈洲而已。也替国师担忧,这样分不清爽,怕是即使出海也难觅仙山哪。”他哪一句话也不说到实处,可是字字句句都在指着真明子欺君。
  17、登月
  这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没有人能证明方才那仙山究竟是真是假,只看敬安帝究竟是信或不信。齐嶂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淡淡道:“难道仙师是说,父皇福缘不足,不得见真正的仙山么?”
  齐峻刚刚放松的心又是一紧。齐嶂倒不愧是太傅夸赞的学生,心思清楚舌锋犀利,绕开知白对真明子的质疑不提,轻轻一句就将话头转到了敬安帝身上。不必说,敬安帝自然最恨有人说自己福缘不够的,此时此刻,恐怕敬安帝更希望自己刚才看见的是真的仙山。
  知白却嘻嘻一笑:“二殿下这话,真教贫道难以回答。便是禹帝有飞升之缘,也未到过海上十洲。陛下若无福缘,星铁岂会从天而降?可若事事都以陛下有福缘为借口,那升仙谷之事怕是就要天下处处皆有了。”
  这话说得犀利,敬安帝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若不是因为齐嶂是他素来心爱的儿子,恐怕就要出言责骂。齐嶂却是话头一转,道:“这世间自然少不了追名逐利之人,伪造祥瑞也是有的。只是方才仙师说什么海市蜃楼,却实在教人疑惑,若真是海中大贝吐气幻化,何以早不吐气迟不吐气,偏偏在国师作法出海之后吐气呢?”
  这也是敬安帝心里还有疑惑的地方,或者说,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有仙缘,刚才看见的是真的仙山。齐嶂察颜观色,续道:“是以,依儿臣看来,并非父皇福缘不足,而是国师修行不到,若是方才再坚持一时半刻,说不定已然能到仙山了。”
  齐峻不由得瞧了齐嶂一眼,这贬低真明子的修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真明子咳嗽了一声,苦笑道:“还是贫道无能,不能辅陛下登上仙山,此刻也难自明了。”神情怅然道,“若是有修行超过贫道之人,也许今日陛下便能成行。”
  齐嶂便转眼向知白看了过去:“秀明仙师曾为母后延寿,神术惊人,又是修行五六百年之人,想必道行更为深厚。且仙师对海上十洲了如指掌,可能为父皇作一指引?”他神态诚恳,看起来真像是个为父亲的心愿而放下身段求人的孝子。
  齐峻却在心中不停地冷笑。怪道齐嶂肯贬低真明子,原来是要逼着知白去寻这劳什子的仙山呢!若是知白说自己寻不到,则他并不比真明子强,敬安帝心中也会不满;若知白应承了,就得离开皇宫,到时候宫中只剩下真明子,依然是他们的天下。什么长虹贯紫微,什么东巡,什么祭天勒石,如此的大动干戈,原来都是为了将知白挤出皇宫!
  知白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沉吟了片刻方道:“陛下的福缘不在海上,求之无益。”
  敬安帝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起来,齐嶂却是一脸憾然:“原来仙师也无能为力?”说得像是十分惋惜,齐峻却硬是从里头听出了几分讽刺。
  知白却恍若未觉,掐指算了算便道:“今日是二月十五,恰逢月圆之夜,陛下若是得闲,晚间可愿去月宫闲走几步?”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哗然,连齐嶂都瞪大了眼睛有几分失态地看着知白。去月宫闲走几步,这样的话在知白嘴里说出来,竟然像吃白菜一般容易。敬安帝的声音都有几分发颤:“月宫?仙师能带朕去月宫一行?”
  知白欠欠身:“陛下福缘,至月宫一行不难,只是能否真入广寒清虚府,能否得见仙人,却不是贫道可预知之事了。”
  齐嶂冷笑道:“不入广寒清虚之府,不见仙人,如何算得入月宫?”
  知白笑眯眯地并不动气:“算与不算,自是陛下出游之后说了才作数。二殿下未曾亲至月宫,还是莫要妄做评论的好,以免触怒仙人。”
  敬安帝此时也顾不上听齐嶂说些什么了。知白说得有理,到底是不是进了月宫,他一游之后不就明白了么?忙问道:“仙师,可要如何准备?”
  “只是去月宫一行,并不必准备什么。”知白一脸的漫不经心,“陛下今夜歇息之前只消备上三炷清香,贫道自然会来接引。”
  “歇息?”敬安帝面有疑色,“难道是在梦中……”
  “自然。肉身凡胎重逾千钧,不必说陛下,便是贫道修行数百年,尚未能举这皮囊飞升,自然只能在梦中送陛下登月了。”
  敬安帝不由得有些犹豫。人对梦里的事,总是有些不太信任的,何况梦中登月……谁能肯定是不是真的登月了?敬安帝目光掠过站在一边的两个儿子,心中微微一动:“仙师,可能再多携几人登月?”
  知白一怔:“这——若是陛下要备足仪仗,那贫道实在无能为力。”
  “不,朕想,带嶂——两个皇儿同行。”知白是齐峻带来的,只怕会沆瀣一气,还是带着齐嶂更能做个证,只是登月这种遇仙之事,只带齐嶂同行也未免太着痕迹,索性两个都带上,别人也就说不出什么。
  知白仔细将齐嶂打量了几眼,微微皱眉:“两位皇子借着陛下福缘入月倒也未为不可,只是月中清寒,陛下自有福缘自然无畏,两位皇子只怕——”
  齐嶂立时便道:“父皇出游,儿臣自然该随侍于侧,儿臣愿一同前往。”
  他都这么说了,齐峻岂能落后?少不得也要立时表表忠心要一同前往。知白眉头微皱,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此时浓雾渐渐散去,日上中天,大船绕来绕去,原来离海岸并不甚远,便掉头返航。敬安帝思及夜间便可登月,真是喜不自胜,恨不得天立刻就黑,兴奋地去沐浴更衣了,连真明子受伤该召御医都没有过问。这里齐峻送皇后回了房中,便去了知白处,进门便见知白皱着个眉头坐在那里发呆。齐峻此刻心情舒畅,走过去含笑道:“又神游什么呢?”
  知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叹道:“殿下来了。”
  齐峻笑吟吟随手扯了张椅子坐下:“今日在船上不是默不作声么,怎么突然又将国师驳得哑口无言了?”这确实是他很想知道的答案。明明当时齐嶂一派占了上风,若是知白顺势倒戈,自然也是在齐嶂面前卖了个好。虽然他曾对知白说过,齐嶂一派必不能容他,但事实上,倘若知白肯倒向齐嶂,叶氏也不会拒绝再多一条臂膀。
  知白又叹了口气:“今日国师所说,要为陛下去海上求仙,殿下看,国师可是真的想去求仙?”
  “求什么仙!”齐峻冷笑一声,“三五艘大船,童男童女,水手侍卫,必然还要带上无数金银,足够他随便去什么地方逍遥了!”他眼神明亮犀利,“真明子这是想逃,在宫中,他是有些坐不住了!”上回千秋节发生的事,已经让敬安帝对真明子有些疏远,真明子自觉不安,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打退堂鼓了。
  知白却没有细听他的后半句话,只是叹息着道:“一句求仙,就让数百户人家骨肉分离……殿下说得对,国师虽自有果报,可是我却不能看着他造下这些罪孽。”
  齐峻又惊又喜:“你想通了?”知白入京是为了星铁,等到进宫之后与叶氏一派为敌也是不甚情愿,若不是他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只怕知白宁愿缩在观星台里抱着星铁过安生日子。如今他自己想通了,自然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怎能不让齐峻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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