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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食肆_分卷阅读_11

  一旁的青溪忙道:“那是自然,小公子的手艺已经闻名妖鬼界了。”是啊,大家都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手艺才能征服上古凶兽饕餮的胃。
  四郎听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自己做菜时的确不用什么神通法术,出身也很平常,这场交换说到底是对自己更有好处。所以他实在想不通番僧为何把这种利益饿鬼道众生的大功德白送给自己。
  好在他是个豁达的性子,一时想不通也就丢开了。
  这时,旁边一个捧着衣服的小花妖看他们说的高兴,也怯生生的插嘴问:“这么说来,那个欧颂作歇法师还真是个痴情的男子了?”小花妖化形日浅,很有些少女情怀,听了这个故事就被番僧的行为感动的泪眼汪汪。
  四郎虽然不喜欢女人,但自认是个纯爷们,见这小花妖是个货真价实的软妹纸,生怕她以后被什么穷酸书生无良公子骗了,忙趁此机会教育她:“哼,一个会灵光一闪立刻顿悟,然后儿子也不救了,爱妻也不管了,一心要出去做个苦行者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情圣?我看他根本是想趁此机会收拢饿鬼道的势力!”说着还肯定的点点头以加强说服力。
  小花妖听得一愣一愣的,又觉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哦。
  旁边饕餮听了他们的对话,一时忍不住抚了抚下巴:自家的小狐狸,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呢。饿鬼是鬼道众生中最多的一族,而且生育能力极强。这一族居于不同的地方,有些也散居于人间的世界。但是却往往被人间的守护者们驱逐,只能徘徊于旷野之中。又因为不能入轮回,他们对人间最为觊觎和渴望。这股势力一旦利用好了,将是很有用的一群炮灰……
  想到这里,唯恐天下不乱的凶兽饕餮殿下不由得挑起了嘴角。看来这人间,要乱了啊。
  ☆、竹叶青1
  自打那日从妖鬼集归来,四郎的耳朵和尾巴就时不时的跑出来。因他化形日浅,担心自己去前头店面一不小心露出行藏,这几日便在后院陪伴饕餮。虽说不时要被捏着耳朵欺负一番,也很听了些鬼怪秘闻。前头自有饕餮安排了人手照应,倒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闲了几日,眼看着耳朵尾巴已经不再偷偷冒出来,四郎就有些坐不住。正巧这一日下午,前头支应的槐二过来回话说,街上开豆腐坊的张老实买了新房子,特地设宴广邀亲朋好友,要办个落宅的仪式。派人来请四郎明日过去帮衬一桌席面。
  四郎一听这个茬儿,真是刚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忙不迭吩咐槐二应下来。
  晚间少不得要给饕餮温一壶好酒,做几道别出心裁的小菜,哄得他开心了好放自己出去。这回饕餮倒是通情理,看他黑葡萄般的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又狡猾又精灵的小模样,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只说不许太累,要多带几个奴仆打下手。
  于是次日清晨,四郎很有责任感的早早醒来。他轻轻从饕餮怀里爬出来,蹑手蹑脚洗漱完毕后,临出门时望着床上睡姿优雅的饕餮殿下,油然而生一种老公出门养家,老婆在家种花的满足感。当然,这可怜的孩子也只敢偷偷在心里傻乐。
  房内饕餮殿下待他出了门,立马睁开了眼:也就是自家小狐狸生的怪,你见过哪个妖怪夜里不修炼不吃人不出去作乱,偏偏要和凡人一样老老实实睡觉的?自己只不过陪他眯着罢了。看他偷偷摸摸怕吵醒自己的样子也怪有趣。
  可见真相总是这么残酷。
  四郎到了外头,槐大槐二两个早就准备好了他惯用的各色厨间器具,一行人就安步当车的去了张老实乔迁的新居。
  到了那里,就见张老实请了不少街坊领居中的女眷,都是些爱凑热闹,与翠花常在一起说笑的。还有几个街边的闲汉也过来帮忙,其中自然少不了朱大嘴。
  四郎到了厨下一看,各色食材早有人整理好,只等他来做。便和槐大槐二一起烧水洗锅忙将起来。
  几个人正忙,四郎忽然觉得头顶厨房大梁上似乎盘了个什么东西,抬头一看惊了一跳。只见这新居的厨房顶上居然缠着一条绿的十分鲜艳的大青蛇,这蛇足有成年人两只手张开那么长,盘绕着大梁,头正对着锅灶,一伸一缩的吐信子。也就是说恰好在四郎的头顶上,饶是四郎不怕蛇,忽然抬头一看,也被那狰狞可怖的三角形脑袋吓住了。
  谁知这蛇见了四郎,也嗖的一声从房顶上串了出去。
  过一会儿张老实进来厨房问食材是否够用。
  四郎就把他家有条蛇的事告诉了他,谁知张老实却笑着给他解释,说是家里昨日买了些菜蛇剖好了做食材,的确跑了一条翠青蛇,但是那蛇并没有四郎说的那么大。家里正忙也不好去捉它,幸好这种翠青蛇无毒,所以并没什么大碍。然后又打躬作揖的拜托四郎不要将此事嚷嚷出去,免得客人们惊慌。
  四郎听他说了往盆子里一看,确实有一段一段去了皮子巴掌长的嫩白蛇肉。
  古人的食谱中很少出现蛇肉,所以刚才见了这些白嫩嫩去皮的肉段,四郎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如今知道张老实还寻摸了这等稀罕物上桌,于是思考了一下,就打算用蛇肉做个“龙凤呈祥”,也为张老实家的乔迁之喜讨个好彩头。
  只见他先把洗净的蛇肉用沸水氽一氽,沥干后,放入地锅里。约煲了三刻钟,又捞出沥干,剔成丝,汤留用。
  看他做好蛇汤,打下手的槐二忙给他递过来一只宰洗干净,除去尾臊、脚爪和内脏的老母鸡,四郎用沸水飞去血秽后把老母鸡放入砂锅,加入适量清水。眼看着鸡肉煲至半烂后,同样捞起,剔成丝,并与蛇丝、蛇汤、鸡汁一同装锅,加枸杞、生姜丝、湿菇丝、火腿丝,待锅中一翻滚,就舀了勺汤尝了尝,觉得有些味淡,又再加了些盐进去。
  做好后,就嘱咐耐心稳重的槐大看着用文火慢炖,到熟烂的时候就可以起锅装盘。
  这道龙凤呈祥是有名的粤菜,本地尚无此做法。张老实听了这吉祥的菜名,哪里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只说一切都凭四郎安排。
  四郎在自家的专业领域向来很认真,因为这道菜在食用时还要伴些柠檬叶丝和菊花才能得其真味。张老实家自然没有这两样不常用的调味品,所以立马派槐二回店里去取来。
  槐二一走,厨间几个人就显得有些紧巴巴的,于是张老实也自告奋勇过来帮忙端菜上桌。
  一般说来,恭贺乔迁之喜的宴会不过是做几个家常菜请一下邻里街坊,这次张老实却足足出了一千文钱,实在算得上大手笔了。据说极相熟的女眷那桌,因为他媳妇儿翠花的关系,还上了上好的竹叶青呢。这可把闲汉泼皮那一桌馋坏了,都说张老实不能厚此薄彼,凭什么那些娘们儿就能喝名酒竹叶青,他们就只能喝些黄酒解解馋,也闹着要上。
  朱大嘴今天也得意。因为与往常不同,朱大嘴居然被请到了二楼,虽说还是与地痞闲汉们一处,但是他虽然是个游手,却历来被地痞们不容,此时能够与刁大刘老狗等凑到一桌,他就颇有些受宠若惊,陪着笑四处作揖,口中“恭喜”不断。
  此时见闲汉们打趣张老实,他也来讨人嫌:“就是啊,张大哥可不能厚此薄彼,不与我们喝酒,就是翠花也不能容你!”他自觉这话平常,张老实听了恨得咬牙切齿,一时也只得忍气吞声,又拿了些竹叶青与他们都满上。
  这边他们喝的热闹,四郎做完了最后一道“芙蓉豆腐汤”。留了槐大在主人家收拾器具,他这个掌厨的就回去了。
  等到又过了几天,四郎正在厨房做客人点的菜。饕餮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还带走了青溪。
  华阳在店里帮忙招呼客人。她是九尾妖狐,虽然化成了个徐娘半老的样子,可一副天生媚骨还是让今日到店的客人都看的有几分痴痴迷迷的,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到她身上去。
  正午时分,店里来了两个官府的差人,说要请胡四郎去一趟府衙协助调查张老实毒杀街坊案。
  原来,昨日去吃席的人有不少回家后就发了病,都说自己恶心、呕吐、头昏、腹胀痛,还有一个刘老狗已经死了。刘老狗的妻子就报到了官府说有人毒杀他丈夫。
  因为酒席是胡四郎做的,所以也要带他回去问问话。
  华阳一见来了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想把四郎带走问话,心中大怒。
  她对着两个差人微微一笑道:“两位官差老爷可是要在小店切些牛肉?”妖狐最擅长迷人心智,此时她不过略略用了狐族法术。
  两位差人不知怎么回事就脑袋一重,然后只记得自己确实听人说这有味斋东西好,所以特意过来切些酱牛肉下酒。
  于是两个人带了一斤酱牛肉并两包附赠的鸡头米回了府衙。刚走到半路上,就看见两个一同当差的兄弟匆匆忙忙的撵上来,一看他们没捉人就松了一口气:“看来你们也接到了通知,这案子不用查了。张老实都放出去了还查什么?不过几个地痞无赖想要讹钱罢了。”
  原来刘老狗的妻子报了案说张老实投毒,可是衙门的仵作验了尸,发现死因是饮酒过量。并没有发现什么毒素。又去搜了张老实家,带回来些残羹冷炙,也没有发现任何下毒的痕迹。
  街坊好几家的女眷回来闹着说头昏、腹胀痛,去请了归真堂的圣手替他们把脉,结果没看出来任何毛病。大约也只是妇人的小毛病罢。偏这几个爱闹腾,居然扯到什么投毒上去了,真是大惊小怪的无知蠢妇。因这几个差人为这事忙了一天,得了这么个结果,就有些不待见那几个报案的。
  也因为好好一个乔迁之喜却闹出了这等不祥之事,张老实便卖了房子,搬去了别处,众街坊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只有一个不走心的朱大嘴还在到处跟人说他那日的奇遇。
  说他为了多吃菜,就没怎么喝酒,结果他吃的正开心,就见自己凳子下面破出来了一个大洞,下面是一楼的大水池子。把他吓得一动不敢动。结果就有一大群瘦骨嶙峋的饿鬼从池子里面冒出来,叠罗汉般的托着他坐的板凳,不叫他坠楼而亡。
  又说他看见刘老狗的酒杯里有一条青色红尾巴的小蛇被他喝进肚了。
  这话他逢人就说。也没什么人理会他。
  这日他到有味斋来喝碗五味粥,又开始吹嘘他这段奇遇,并且自夸自己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华阳听了就上下打量他,然后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恩,天公疼憨人,想来这位大哥确实是有福气的。”店里一干食客都觉得是在打趣朱大嘴。他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老光棍又说得上什么福气了?于是都捧场的哄笑起来。
  朱大嘴被人打趣了也没听出来,因为今日四郎没收他钱,还附赠了一叠新煮的毛豆。他现在日子好过很多了,只要得了钱就来有味斋喝粥,也渐渐能存几个钱,近日一发连胃口也小了很多。
  边走边高兴的哼着小曲儿。待路过张老实卖掉的二层小楼,就看见打里面出来一个番僧。这番僧身上还缠了一条绿油油的竹叶青蛇。
  朱大嘴是个胆子小的,怕蛇,就打算贴着墙根溜走。谁知那番僧却叫住了他,对他作揖道:“恭喜檀越度过一劫。”然后站直身体,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用胡语说了一句话,然后递给他一个镶了块黑石头的银戒指。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听不懂番僧说的最后一句话,朱大嘴却泪流满面。
  他打出生起就是个熊孩子,日日只知道胡吃海塞,只要吃饱了就开心。他又生的愚笨迟钝,被人笑话也听不懂,被人捉弄也不以为意。就是后来媳妇儿跟人跑了,他也真心没觉得是个事儿。这回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钝钝的痛。
  幸好他留了一路莫名其妙的眼泪,到家就又高兴起来。看着手里的戒指,觉得那番僧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癫,让自己捡个便宜。他对着烛火看了看那颗黑的沉静黑的耀眼的宝石。美滋滋的打算日后没钱喝粥,就去当铺把这戒指换几十贯钱。
  只是到底心中记挂这事。
  第二天去有味斋喝粥,又把那番僧的最后一句话学给四郎听,四郎听完就面色古怪。
  在他心里,四郎能作出让他吃饱的粥,已经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了,所以才拿这个来问他,见他不回答,估摸四郎也不懂那话的意思。就低下头稀里糊涂的把一大碗粥喝完,满足的直奔当铺去了。
  四郎因为朱大嘴学给他的那句话,心不在焉了一整天,切肉的时候还差点切到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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